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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时焦点:13- 破碎

烈日当头,我们仨坐在梧桐树下吃冷饮。暑假快要结束,夏天热烈依旧。来这里一个月,卖出去的东西一只手都能数过来。日晒雨淋,低声下气,我的心情逐渐扭曲。昨天发完工资,交了两个月房租,还小曾五百元,还阳阳二十元,又买了些生活用品和化妆品,工资所剩无几。对了,还欠张中庭一顿饭。看来攒够八千块钱要等到猴年马月了。哎,为什么我不能八面玲珑,能说会道。为什么我一开口别人就会拒绝。


【资料图】

“红姐好厉害,她一天卖出去的东西比咱俩一个星期还多。”

“鸢姐,你喜欢这份工作吗?”

“我也说不清。你呢?”

“我不喜欢,非常不喜欢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?”

“因为,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你总在问为什么。”

我刚要问她为什么这样说,想了想不禁莞尔。

“小曾你用的什么腮红?好好看。”

“不告诉你。”

“哈哈。”

我和阳阳不约而同笑出声。吃完冷饮阳阳请我们吃软糖,吃完软糖小曾又请我们吃果冻。逛完这条街又逛那条街,看完这家店又去那家店。别人在上班,我们在旅游。想到每天上午令人窒息的业绩汇总,旅游的心情也变得压抑。小梅每天的解压方式就是数落我们。从头到脚没一处合她心意,这也不能怪她,毕竟我也看不起自己。我要努力,又不知道从哪使劲。嫌麻烦,不想学化妆。怕被骂,不敢去推销。还好有她俩陪着我。最近我们又发现许多乐趣。喂养花坛里藏匿的流浪猫,去商场看巨大的开花铁树,排队买比脸还大的酱香饼,偷偷去公园放风筝,甚至兼职发传单,除了本职工作什么都干。晚上满怀负罪感回到宿舍一起比赛嗑瓜子。等小梅回来,让她唠叨两句,然后我们就躲到天台乘凉。星光闪闪,皓月当空。阳阳日渐消沉,过两天他就要回家,我也有些失落。

“阳阳,你的家是什么样的?”

“我的家很大。”

很大?为什么用这个词?

不知为何,夜空中升起烟花。光芒万丈,爆炸声震耳欲聋。我们捂着耳朵观看四处绽放的烟花,身体随之颤动。没过多久美丽的烟花带给我的只剩下恐惧。紧紧捂住耳朵,烟花却像是在我的身体里狂轰滥炸。我吓得动弹不得,从未如此恐惧,总觉得自己快要碎掉。闭上眼睛更加恐惧,天旋地转,似乎从高楼坠落。我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个城市驱逐。烟花持续了很久很久,结束时我已经六神无主。回到房间发现我们灰头土脸,眼睛里仍有烟花流落。这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,脑袋里不停在想,我该怎么办?

……

“等寒假再来找我们玩。到时候一起过年。”

“好的,小顾姐姐,小曾姐姐。”

“再见!”

我和小曾给他买了一大包零食,还有两件新衣服。阳阳强颜欢笑,临走前做了个鬼脸逗我们开心。红姐带着他消失在我们的视线。只剩下我和小曾,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奇怪,乐趣大减。

“小曾,我们要努力工作了!”

“好的,鸢姐!”

“加油!”

“鸢姐,你想吃板栗吗?”

“想。”

我们边走边吃,走累了就坐下歇歇。遇到面善的男路人她去推销,遇到面善的女路人我去推销,遇到面善的情侣就一起出击。拟定好方案却发现来来往往的人都不面善,本来慈眉善目的,我们一接近立马横眉竖眼,看来有很多人被别的同事叨扰过。我和小曾互相鼓励,互相加油,今天完成了八单生意,随身携带的产品也卖出去几件。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,总是被冷眼相待,让人忍不住问自己,为什么要继续下去。为了打消烦恼,我带着小曾来江边吹风。坐在长椅上,欣赏粼粼波光。老人手握钢叉捞起水中盘结的水草堆在岸边。江风挟裹着咸腥阵阵吹过,不好闻,却想闻。看着不断打捞起的水草,我的心也清澈许多。不知道张中庭是不是还在那卖玩具。想还他一顿饭,又害怕和他见面。虽然阳阳说他是好人,但我总感觉靠近他会有危险。天色渐晚,远处走来的孩子戴着荧光项圈,看来他还在。既然害怕人多的地方,为什么又在这卖玩具呢?难道是看见别人妈妈带着孩子,他在想念自己妈妈?他会想家吗?想家又是什么感觉?家,每次遇到这个字,我就会有很多疑问,想问又不敢问,知道越多,越是迷茫。

“鸢姐,我可以枕在你的腿上睡一会吗?”

我点了点头,小曾倒头就睡。她蜷缩在长椅上,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。从未仔细观察过她,现在看来她是如此稚嫩。胖乎乎的小脸化着淡妆,微微嘟起的嘴巴正在流口水。脖子上挂着玉石项链,手腕系了一根红绳。我低下头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。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,慢慢拨动鬓角的黑发。月光落下,她的身体在发光,洁白如玉,温润柔和。这样干净透明的女人会渡过怎样的人生?

小曾突然坐起身,用手擦了擦我腿上的口水,害羞地看着我。

“鸢姐,你讨厌我吗?”

“当然不讨厌。”

“那就是喜欢我咯。”

“有点喜欢。”

我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经过一条黑幽幽的长街。突然身后射出一道亮光,紧接着响起摩托车的轰鸣。刚要回头,黑影掠过,坐在摩托车后面的男人伸手抢走小曾的包。摩托车转进另一条街,我俩愣在原地。

“赶紧追上他们!”

“不要,鸢姐。我害怕。”

“我们报警。”

“不用了,包里装的都是防晒霜。没有值钱的东西。”

“赶紧走,一会他们发现抢到的是防晒霜肯定要回来报复我们。”

“对,快走,他们晚上出来抢劫也用不到防晒霜,绝对气死了。”

“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街了。”

我拉着小曾往后跑,跑到一条有路灯的街停下来大口喘气,迎面走来的人好奇地看着我们。小曾贴在我耳边小声说。

“鸢姐,他们看着也不像好人。”

“跑。”

我们二话不说,拔腿就跑,回到宿舍瘫在床上。心脏狂跳,兴奋异常。

“为什么我觉得跑步好过瘾?”

“我也是,好解压。我还以为自己被抢劫了才会那么兴奋。”

“当然不是,是一路狂奔的兴奋。”

“鸢姐,明天我们去江边跑步吧。”

“好主意。”

洗完澡,舒舒服服睡了一觉。小梅下班回来又把我俩好一顿骂。

第二天浑身酸痛,走起路左摇右晃。去江边跑步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。今天我们认真工作发奋图强,总算小有成绩,躲过一天小梅的唠叨。晚上下班已经九点,我们和小梅一起回去。打开房门看见红姐站在窗前抽烟。她今天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苍老。

“你们回来了。走,请你们吃宵夜。我带了好东西!”

“好东西?难道是?”

小梅往后退了两步。我和小曾不明所以。只见红姐从包里掏出一瓶白酒,然后搂着小梅大步向前走。

“走!”

“红姐,你饶了我吧。上次喝的白酒现在还想吐出来呢。”

“多少年以前的事了。放心,上次咱俩喝一瓶,今天我们四个人,不怕。”

完了,把我也算进去了。我们来到胖老板的小摊坐下。老板上菜的时候看见桌上的白酒直摇头。

“红姐,你又给小梅喝酒啊!上次她把我这吐得没处落脚,还发酒疯,非要让我表演倒立,给我摔得第二天拿不起锅。”

“少冤枉我,明明是你说倒立吐得快一点,我才让你示范一下。”

“好好好。都是我的错。”

“老板,你放心。今天我们有四个人。”

“四个人一起吐是吧!”

“那你帮我们喝点。先干一杯。”

红姐打开酒瓶,倒了两杯,递给胖老板一杯。

“干杯!”

“嘶,好酒。你们慢吃,我去忙了。这次再吐得满地都是,我就要收清洁费了。”

红姐把杯子并排放,举起酒瓶看着我和小曾。

“你们喝过白酒吗?”

我俩使劲摇头。

“那给你们少倒点。就一口,尝尝味道。小梅,咱俩多喝点。”

我和小曾捧着酒杯闻来闻去,好香!我惊讶得说不出话,浓郁的香味从鼻腔深入脑海。

“来,干杯!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阳阳的诸多关爱。这会是他最难忘的暑假。感谢!”

不等我们说话,红姐酒已入喉。小梅苦着脸喝了一小口。我和小曾交换眼神后兴奋地一饮而尽。刚吞下去我立马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。刚才喝的是岩浆吗?我觉得自己可以喷火,捂着肚子大口呼吸。

“嘎嘎嘎!”

小曾站起身跳来跳去,像迫不及待下水游泳的鸭子。

“嘿呀。”

“呜嗳。”

小曾把所有语气词说了一遍,总算安静坐下来,面色潮红,双眼无神。喝下一杯茶,我的肚子已经没那么灼烧,渐渐变得温暖,嘴巴里依旧充斥着酒精的味道。

“吃点菜。你们还喝吗?”

我一边摇头,一边摇手,满身抗拒。

“我还想要一点。”

小曾慢慢把杯子凑过去。红姐又给她倒了一口。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。

“红姐,喝了你的酒,我觉得自己血脉畅通,力大无穷。一拳能打死一头牛。”

“你平时有这冲劲,我们组的业绩也不会倒数第一。”

小梅一开口,我和小曾就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。

“梅子,你可别小看她们。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”

“她俩再不打鸣,年底的汽车肯定是没戏了。”

“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来,干杯。”

小曾又是一通乱叫,摇头晃脑。现在估计能够一拳打死大象了。她又把杯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。

“红姐,你家老汉迷途知返了吗?”

“没有,他恨不得带着新欢去西伯利亚呢。这次回去还要和我离婚。梅子,以后千万别相信满嘴浪漫的男人。他们不会满足一辈子只拥有一个女人。”

“你答应了?”

“我还在考虑。”

“你肯定是担心阳阳,不如直接问一下阳阳的想法。”

“身为妈妈,这是最难对孩子说的话。不聊这些,我们喝酒。”

红姐苦笑着摇头,借酒消愁。小梅一杯酒下肚,赶紧把杯子倒扣在桌上。

“不喝了,有个朋友来找我玩。晚上我就不回去了,你们少喝点酒,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
“注意安全。”

“拜拜!”

小梅拎着包健步如飞。

“红姐,我陪你喝。”

“最后一口,我怕你把这小摊给掀了。”

小曾喝完酒一直傻笑,不知道又想祸害什么小动物。笑着笑着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。

“这么快就倒了。小顾多吃点,一会我们还要把她抗回去。”

我埋头猛吃,想要把肚子里翻腾的酒味压下去。吃完饭我和红姐拖着小曾往回走。半路上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。

“鸢姐,我好像领悟了人生的真谛!”

“什么真谛?”

又没声了。

“这孩子三口酒就领悟了人生的真谛。喝一瓶那不直接成小仙女了。”

“红姐,阳阳在家会开心吗?”

我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。红姐使劲揉搓太阳穴。

“红姐,怎么才能一鸣惊人?为什么我每次推销产品,别人都躲着我?”

我赶紧扯开话题,她马上松了一口气,这个问题似乎简单许多。

“你要高高在上别人才会多看你一眼。推销的时候不必低声下气,卑微只能换来怜悯。学会爱自己,从内而外散发美丽。不必自信得趾高气扬,要微笑着自然坦荡。这样才能让人想要去了解你,想要成为你。你给她们美丽,她们不仅会买下产品,还要感激涕零。”

“爱自己?”

“爱自己!”

“怎样才算爱自己?”

“多照照镜子,直到每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能由衷欢喜。这条路很难走,越是逃避,越是无处可逃。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爱上自己,他们的心迷路了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应该多问问自己。”

“红姐,谢谢你。”

“我也谢谢你这段时间替我照顾阳阳。他和你一起玩很开心。你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,纯真的人很容易被你感染。”

“红姐,为什么要去西伯利亚呢?”

“哈哈!”

今天好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小曾半夜突然坐起来,两只眼睛像夜明珠似的直勾勾看着我。她不会在梦游吧?我吓得不敢说话。过了好久她慢慢爬到我的床上。

“我可以抱着你睡吗?”

“可以。”

她像蛇在我身上游来游去。早晨,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清晰,化妆后又模糊不清。爱自己?洁身自爱吗?

接下来的日子千篇一律,化妆,卸妆,吃饭,工作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,没有刚来时的不安与好奇,完全成为这个城市的齿轮。每天都在运行,每天都在进步。我不再与世无争,百无禁忌,而是用尽全力在各种戒律中让自己尽量保持完整。我的皮肤愈加白嫩洁净,同事们都说我越来越漂亮。走在路上也能吸引别人的目光。我的业绩越来越好,有时候一个月可以拿到三千元工资。然而除去衣食住行,化妆品和保健品,每个月的工资所剩无多,也没有闲钱陪小梅去美容,美发,美甲,她总能替我找到许多花钱的地方。由于囊中羞涩,我和她逐渐生疏。红姐整天被家事折磨得半死不活。我和小曾也不像往日那般有活力,说好去江边跑步,每次到了就变成散步。今年就这样结束了,阳阳没来陪我们过年,小梅也没有得到那辆汽车。过年有些冷清,反而圣诞节更值得回忆。这天晚上公司举办晚会,大家穿着礼服在工作室里载歌载舞,我穿着棉袄在一边格格不入。中途偷偷溜走,一路忐忑,来到江边乐园。

他站在路灯下。远远看去,瘦弱的身体踩着细长的影子如指针般在光圈里打转,像是在施展左三圈右三圈的魔法。我躲在梧桐身后看着他,竟然觉得自己于心有愧。袖手旁观也是罪过吗?他会感到寒冷吧,他会觉得无趣吧,他需要陪伴吧。为什么我会在乎他的感受?我不由自主走出梧桐。

“你在那做什么?”

张中庭突然站直身体,视线在我身上稍作停留。他上下打量着路灯,脸上露出笑容。魔法成功了。

“好久不见,今天的玩具都已经卖光了。”

“你冷吗?”

“不冷。”

我避开他的视线,他的身体在冷风中不停颤抖。沉默了一会,我再次问他。

“你在那做什么?。”

“在等你。”

我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好想立刻离开这里却手脚僵硬。

“你冷吗?”

“冷。”

我鼓起勇气大步向前走,一把抓住他的手,冰冷的触感让我下意识想要放手。

“你们在那做什么?”

我吃惊地转过身,看见小曾正站在那颗梧桐旁边,直勾勾地盯着我们。

“你怎么在这?他是我的同学。”

“鸢姐,我们回去吧。”

小曾走过来用力扯开我和张中庭,然后挽着我向前走。

“你先回去,我和他还有话要说。”

小曾松开我的胳膊,低着头慢慢往回走。看着她的背影,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愤怒。

“你还好吗?要不陪她一起回去吧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?我又没和你约定过。你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?为什么要撒谎?为什么还是这么瘦?你为什么苦着脸,现在又佝偻着腰?你还是害怕人多的地方吗?为什么不试着接受?这个世界不会为了你改变的。你为什么要博取别人的同情?为什么让人看不起?你为什么不能照顾好自己?为什么不......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对不起?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?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?这个世界容不下你!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。你要努力,努力改变自己。刮刮你的胡子,剪去乱糟糟的头发,挺直腰板,强身健体。让自己活得体面一点。不要沉溺在悲伤的河流里,整日里昏昏沉沉,愁眉不展,用痛苦取悦痛苦。学会爱自己,让自己变得美丽,让心情变得美丽。这个世界上,美就是唯一真理!”

“你才是唯一真理。”

“你,你不会喜欢我吧?神经病!你为什么喜欢我?我和你又不熟。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,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激动。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。”

“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。我不知道该怎么活,但我相信你是对的。”

“不,我这些也都是听别人说的。其实我也分不清对错。”

“对也好,错也好。能和你说说话,我就已经很开心了。”

“你别这样!时间不早,我要回去了。”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一路无话。独自回去确实有些害怕,可是和他走在一起也没多少安全感。不该沾染他,他是一团麻烦。走到宿舍楼下,我和他匆匆告别。看着他消失在路的拐角,希望他不要遇到坏人。回到房间,小曾坐在那闷闷不乐。

“她们还没回来呀。”

小曾竟然不理我。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,于是赶紧把自己洗干净躲进被窝里。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赶紧睡着。

“你为什么不关心我?”

我假装已经睡着了。

“你让我一个人回来,就不怕我再遇到抢劫犯?”

小曾已经不叫我鸢姐了,看来是真的生气。但是我也没做错什么吧,不过是朋友而已,需要做到那个份上吗?小曾关上灯,突然钻进被窝,从后面紧紧抱着我。

“鸢姐,对不起。你原谅我吧。”

“小曾,我要睡觉了。”

“鸢姐,我叫曾依依。可以叫我依依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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